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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诗与宋词中的不同春景
2024年04月24日 09时10分   忻州日报·文化旅游周刊

按照农历,春天分为初春、仲春、暮春。初春,又称“孟春”,是春季的第一个月,具体指立春至惊蛰期间,彼时植物萌芽生长、动物繁殖、农夫下地播种。仲春即农历二月,因处春季之中,故而得名。暮春指春季的末尾阶段,即农历三月,此时雨水较多,繁花凋落,绿叶茂盛。自古以来,每到新的一年春气发动的时节,抒发愉悦之情的咏春诗词便开始登场,正如刘希夷所说:“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在唐诗与宋词中,一样的春日,却有着不同的风景,可谓浅黛深浓,各发天籁。

总体说来,唐诗中的春天大多明媚欢快,对应的时节主要在初春、仲春。唐代杨巨源的《城东早春》曰:“诗家清景在新春,绿柳才黄半未匀。若待上林花似锦,出门俱是看花人。”早春的柳树冒出半黄的嫩芽,如此清新的景色最能激发诗家的诗情,若是等到花开似锦、游人如织的时候再去写春天就俗了。正因此,描写早春的诗歌最是清新欢快。苏轼《惠崇春江晓景》写的也是这一时节:“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篓篙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桃花初绽当是早春,桃花、水鸭、蒌蒿、河豚,这些活跃的物象争相传达生机遍地的惊喜之感。贺知章的《咏柳》诗云:“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二月春风”点明是仲春景象,高高的柳树就像用碧玉装饰而成,万条低垂的柳枝犹如绿色的丝带,不知眼前的细叶是由谁的巧手裁出,二月的春风好似一把灵巧的剪刀。

唐诗中描写春景的诗句数不胜数。张九龄的《山舍南溪小桃花》描绘出山间桃花盛开的景象:“一树繁英夺眼红,开时先合占东风。可怜地僻无人赏,抛掷深山乱木中。”王维《辋川别业》中用青草葱葱烘托出桃花的灿烂夺目,表达对乡间田园生活的喜爱之情,全诗清新明快,意境优美:“不到东山向一年,归来才及种春田。雨中草色绿堪染,水上桃花红欲然。”李白《阳春歌》曰:“长安白日照春空,绿杨结烟垂袅风。披香殿前花始红,流芳发色绣户中。”此诗为李白拟前人之作,表面写帝王在宫中的享乐生活,实则隐含对统治者荒废政务的讽刺。

唐诗中的春景之最,当是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这首诗沿用乐府旧题,运用富有生活气息的清丽之笔,以江为场景,以月为主体,描绘出一幅幽美邈远、惝恍迷离的春江月夜图。通篇融诗情、画意、哲理为一体,意境空明,想象奇特,语言自然隽永,韵律宛转悠扬,为历代文人墨客吟咏唱诵,被闻一多誉为“诗中的诗,顶峰上的顶峰”。如此宏阔壮美的春夜、春景,以及“不亢不卑,冲融和易”的人生态度,才是盛唐气象的代表。清人贺裳评此诗风度格调“若云开山出,境界一新”,梁启超更是称赞:“全首读来,固然回肠荡气;但那音节既不是哀丝豪竹一路,也不是急管促板一路,专用和平中声,出以摇曳,确是三百篇正脉。”

唐诗中,暮春时节残花落红的景象,多是作为审美客体出现。虽有杜甫“一片花飞减却春,风飘万点正愁人”的家国寄托,但占据主流的仍是李白诗中所流露的“万物兴歇皆自然”的豁达。杜牧在《怅诗》中写道:“自是寻春去校迟,不须惆怅怨芳时。狂风落尽深红色,绿叶成阴子满枝。”诗人借寻春迟到、芳华已逝,花开花落、子满枝头,比喻少女青春已过,含蓄委婉地抒发机缘已误、时不再来的怅恨之情。全诗通篇采用比喻手法,既形象生动,又不露痕迹,含蓄自然,耐人寻味。

宋词里的春景主要以暮春时节的惜春、送春、伤春为题,带有浓重的感伤情绪。晏殊身为太平宰相,富贵优游五十载。在他风平浪静、踌躇满志的一生里,所看到的春景却是“春花秋草。只是催人老。总把千山眉黛扫。未抵别愁多少”。他在《浣溪沙·一曲新词酒一杯》中亦是满怀伤春惜时之意,感伤年华飞逝:“一曲新词酒一杯,去年天气旧亭台。夕阳西下几时回?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小园香径独徘徊。”全词语言通俗晓畅,清丽自然,意蕴深沉,启人神智。

宋词还有许多伤春名作,如欧阳修的《蝶恋花·庭院深深深几许》“雨横风狂三月暮,门掩黄昏,无计留春住。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晏几道的《临江仙·梦后楼台高锁》“梦后楼台高锁,酒醒帘幕低垂。去年春恨却来时。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等等。如此绵长的春愁、春怨,即使有“一片春愁待酒浇”,只怕也是如张先在《天仙子·水调数声持酒听》中所言:“午醉醒来愁未醒。送春春去几时回。临晚镜。伤流景。往事后期空记省。”

到了南宋,伤春忧国成为词作的重要主题。词人眼中的春景满是残红、落花,心中意绪不离悲、苦、怨、愁,流露出浓重的落寞之情。辛弃疾的《祝英台近·晚春》写道:“是他春带愁来,春归何处?却不解、带将愁去。”此词章法绵密,表面不着一“怨”字,却笔笔含“怨”,抒发怨春怀人之情。李清照《武陵春·风住尘香花已尽》词曰:“风住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闻说双溪春尚好,也拟泛轻舟。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此词借暮春之景,写出了词人内心深处的苦闷和忧愁,塑造出一个在孤苦凄凉环境中流荡无依的才女形象。吴文英《风入松·听风听雨过清明》云:“听风听雨过清明,愁草瘗花铭。楼前绿暗分携路,一丝柳、一寸柔情。料峭春寒中酒,交加晓梦啼莺。”全词风格质朴淡雅,不事雕琢,委婉细腻,情真意切,表达暮春怀人之情。

辛弃疾的《摸鱼儿·更能消几番风雨》是南宋咏春词的代表:“更能消、几番风雨,匆匆春又归去。惜春长怕花开早,何况落红无数。春且住,见说道、天涯芳草无归路。怨春不语。算只有殷勤,画檐蛛网,尽日惹飞絮。”这是一首忧时感世之作,全词托物起兴,借古伤今,寄托遥深。几番风吹雨打,花落成泥,春归无处,眼前景就是心中事。词人借阑珊春意,写自己忠君爱国的一腔热忱,如春日花朵被无情打压,以残缺的春景比喻人生的失意,抒发壮志难酬的愤慨和对国家命运的关切之情。

在宋末元初的遗民词人眼里,春天不再是一个欢快美丽的季节,它寄托着黍离之悲和亡国之恨。“春光元自好,我却为春愁。但见柳青眼,不知人白头”,作者笔下,芳草飞花、春风绿柳,纷纷变作了悲愁哀痛的对象。刘辰翁的《兰陵王·丙子送春》写“送春去,春去人间无路。秋千外,芳草连天,谁遣风沙暗南浦”,此处的“春”实则象征着南宋王朝,“送春”即哀悼南宋的灭亡。作者在词中描绘了故国沦陷后的衰败景象,反映了南宋遗民所经历的种种苦难和作者的无限悲痛之情。事实上,不但残春、暮春让人吟出哀苦愁叹,遗民们的春恨情绪甚至拓展到了整个春季,凡初春、仲春、暮春之景,皆是抒发悲恨愁苦的机缘。

唐诗宋词中的春景,从来不是简单的风景描摹,它们和时代的氛围、政治的气候桴鼓相应、若合符节。清人吴乔的《围炉诗话》提出过“诗中有人”的理论:“人之境遇有穷通,而心之哀乐生焉。夫子言诗,亦不出于哀乐之情也。诗而有境有情,则自有人在其中。”正因为有个人境遇、情绪的参与,相似的春景才能呈现得如此生动而又不同。透过唐诗宋词中那些脍炙人口、辞藻华艳的诗句,我们不仅看到了春花春雨、月夜春风,更捕捉到了前哲先贤睿智多思的心曲。大自然已经足够精彩了,词人骚客又各出妙意,含英咀华,以助佳景。

(责任编辑:卢相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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