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古时期就有“地暖”

人类的悲欢不一定相通，但冷热感知基本相同。生活在距今约28万年前的辽宁营口金牛山人经过长期摸索，学会在火堆旁堆垒圆形的石头圈，用以保存热量取暖。距今约五六千年的姜寨遗址先民们，则把金牛山人在山洞中点燃的火堆转移到屋内，在房屋中心挖出一个小坑，四周垒上砖石，中间用以做饭、取暖，这就是最早的火塘。从凸出地面的火堆，到凹进地面的火塘，一凸一凹之间，是先民远古智慧的进化。火塘烤热地面，使房间和人体逐渐暖和，可视之为最早的地暖原型，春秋时甚至有人用这种取暖方式向君王邀宠。

据《春秋》记载，宋国有个叫柳的宦官深得宋平公宠爱，但太子很讨厌他。公元前532年，平公薨逝，太子即位，是为元公，欲杀柳。当时正值国丧，元公要披麻戴孝守灵长坐，按礼制不能穿狐皮大衣、坐熊皮暖席，冻得浑身发颤。柳就用炭火将元公座下席位烤暖，等元公要入座时再撤去炭火，让其暖暖坐下。元公大喜，待国丧结束，对柳“又有宠”。

早在魏晋时期，东北就已有用火炕取暖的记载。清朝定都北京后，将火炕取暖发展为火地取暖。工匠在宫殿下面铺设地下火道，在殿外一人多深的坑洞烧炭，使热气通过火道传导到殿内地面，不但散热面积大，热量均匀，实现了地暖的功能，而且没有烟灰和粉尘污染。

康熙年间来华的意大利传教士马国贤对紫禁城的地暖赞不绝口，他在回忆录中写道：“欧洲的炉子立在房间里，像小灶一样。紫禁城的炉子在室内不占地方，热量通过火道传导到室内，这些火道完全铺设在地板的下面。按照欧洲取暖的方法，当我们在双足还冷时，头已很热了，在北京双脚却总是舒适而暖和，适度的热量均匀地充满房间的每个角落。”

秦王洗澡有壁炉

寒冷冬日，让人最难下决心之事莫过于洗澡，但在战国时期的秦国咸阳宫殿中，秦王洗澡却可以随时安排。这不是因为秦王意志力强大能战冷风斗寒气，而是建筑师们为他设计了大型取暖设施——壁炉。

20世纪70年代，考古学家在秦都咸阳发掘了战国时期的一号宫殿建筑遗址，这座宫殿除主体建筑外，还有卧室、过厅、浴室等。正是在浴室里，考古学家发现了我国最早的壁炉。

秦宫壁炉宽1.2米，纵深1.1米，高1.02米。炉身用土坯砌造，炉膛为覆瓮型，这种造型可以让热气在炉膛内充分回旋，也便于炉烟迅速排出。炉口前有灰坑，炉左侧则有存放木炭的炭槽，这一设计可以有效延长木炭燃烧时间，使室内长时间保持较高温度，不至于秦王还没洗完澡，温度就降了下来。

温暖如春的椒房殿

椒房殿是中国古代传统宫殿建筑，之所以如此命名是因为宫殿墙壁使用了花椒树花朵制成的粉末进行粉刷。花椒性温，用其涂墙，“取其温而芳也”，可以让室内不仅温暖如春，而且芳香四溢。椒房殿是古代皇后所居之所，据《汉宫仪》载，“皇后称椒房，以椒涂室，主温暖除恶气也”。除此之外，皇后寝宫取名椒房殿，还取花椒多籽（子）的美好寓意。

用花椒涂墙取暖之法流传后世，西晋石崇曾“以椒为泥涂室”，与王恺斗富。南北朝庾信有《梦入堂内诗》云“雕梁旧刻杏，香壁本泥椒”，晚唐李商隐在《饮席戏赠同舍》中言“兰回旧蕊缘屏绿，椒缀新香和壁泥”，北宋宰相王珪的《宫词》曰“楼西别起长春殿，香壁红泥透蜀椒”。

被中香炉

在充满椒香味的屋内过冬，食欲也会大增，等到冬去春来，或许会发现去年春天的衣装已经配不上今春的体型。当然，花椒涂料只能起到基本保暖作用，要在视觉和心理上更加温暖，人们还会在房间地面铺上毛毯，在墙上挂壁毯，用大雁羽毛制成幔帐，最大限度锁住室温。

精巧的“被中香炉”

《西京杂记》中记载，西汉人丁缓发明了取暖用的球形小炉，因“可置之被褥中”，人称“被中香炉”或“卧褥香炉”。香炉的结构设计类似今天飞机、轮船上使用的陀螺平衡仪，临睡前将其置于被中可祛除寒气。此香炉不仅能取暖，还能用来熏香，因此又称“香薰球”“薰球”。

西汉司马相如的《美人赋》中有对“被中香炉”的描述，言美人闺房内有“服玩珍奇，金鉔薰香”。唐朝时，大户人家已经广泛使用银制“被中香炉”取暖。1963年曾在陕西西安沙坡村出土一个直径50毫米的唐朝银制“被中香炉”，造型雅致，镂空精细。1987年在法门寺地宫出土的唐代金银器中，就有两件鎏金双蜂团花纹镂空银制“薰球”，其中一件直径达128毫米。

梅长苏和小主们的手炉

若是将“被中香炉”加上外罩和小提手，便成了《琅琊榜》中梅长苏和《甄嬛传》中小主们握在手中取暖的手炉。手炉又称“袖炉”“捧炉”，一般是巴掌大小的铜制炉体，有圆形、方形、瓜棱形等造型。在炉体中放入一小条火炭，盖上有镂空花纹的炉盖，热气就会从炉盖的镂空孔洞中溢出。

陕西兴平汉武帝茂陵曾出土了一件手炉，炉盖盖沿外侧有铭文“阳信家铜温手炉盖”，炉身下腹外侧有铭文“阳信家铜温手炉”。学者推测，此手炉应为汉武帝姐姐阳信长公主家用之物。阳信长公主有过三次婚姻，先嫁平阳侯曹寿，不料丈夫和儿子曹襄都先后去世；二嫁汝阴侯夏侯颇，结果夏侯颇因与父亲婢女通奸而畏罪自杀；三嫁大将军卫青，不到十年卫青就先于她病逝。公主去世后与卫青合葬，陪葬茂陵，故其手炉在茂陵被发现。一件手炉，或许不能温暖公主的清寂，但至少能在寒冷冬日熨帖她的内心，让她即使无人同立，也能度过那欲雪的黄昏。

百姓御寒用纸衣

无论是帝王标配的地暖、壁炉、椒房殿，还是文人雅士的“被中香炉”、手炉、暖席，都不是平民人家能够消受的。尤其在棉花尚未大规模种植的时期，百姓御寒取暖只能另辟蹊径，即穿纸衣、盖纸被。

现代又轻又脆的纸肯定不能用来做衣服、缝被子，但唐宋时期的纸张多是以树皮为原料的皮纸，尤其是楮树皮纸，拉力强，耐折耐磨，坚韧敦厚，如果控制好厚度和打浆度，便是制作纸衣、纸被的上等材料。古人将楮树皮蒸煮后，加入胡桃增加其柔韧性，然后压实加工制成厚纸，在里面纳进麻絮等，便可根据需要裁剪成纸衣、纸袄、纸被等御寒衣物。

宋代造纸业发达，官府经常在天寒时节给流落街头的乞丐发放纸衣、纸被。一些文人也喜欢纸衣、纸被绵软白净的特点，以穿纸衣、盖纸被为时尚。陆游好友朱元晦曾寄给他一床纸被，陆游盖过后觉得颇为舒适，遂写诗答谢元晦，即《谢朱元晦寄纸被》：“纸被围身度雪天，白于狐腋软于绵。放翁用处君知否？绝胜蒲团夜坐禅。”

发放供暖费

古人冬天取暖的燃料费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古代官员俸禄结构中的“柴直银”就相当于今天的供暖费。

宋朝及之前的供暖费基本上是实物发放，以宋朝为例，朝廷每年从农历十月到次年正月为官员发炭用以取暖，宰相可领4000斤，其余官员根据级别每人可领2000斤、600斤、400斤、200斤不等。

明朝改用银两为官员发放取暖费，称为“柴薪银”。但明清时期，皇宫大内的皇家人员仍然是领用实物木炭以取暖，明朝的“惜薪司”、清朝的“营造司”都是负责购买、发放木炭的机构。

不少清宫戏都有妃嫔因领取木炭而发生宫斗的情节，其实皇宫木炭发放都有明确标准，以清朝乾隆时期为例，皇太后每天120斤、皇后110斤、皇贵妃90斤、贵妃75斤，一般情况下都能领取相应位分的木炭。（吴 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