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够在表里山河的三晋大地上成为山水“顶流”的,唯有此处——管涔山。它既藏晋山之祖脉,又孕汾水之摇篮,自然造化恩宠于斯,独一无二。它的林海,葱郁葳蕤,莽莽无垠,是国家级森林公园;它的湖泊,阳旱不涸,阴霖不溢,是古代三大高山天池之一;它的冰洞,雕栏玉砌、鬼斧神工,是国家地质公园;它的生态,卓然天成,孕育生灵,是山西省“省鸟”褐马鸡的栖息地;而幽奇相兼的风景更让它脱颖而出,成为“北方的香格里拉”。
管涔山,何以聚集如此众多美景,又留下多少传说?

天池 冯晓磊 摄
晋山之祖
管涔山在哪里?
先秦古籍《山海经》最早给出了答案,“北次二经之首,在河之东,其首枕汾,其名曰管涔山。其上无木而多草,其下多玉。汾水出焉,而西流注于河。”通俗讲就是,这处位于北面第二列山系最南端的山,在黄河的东边,濒临汾水,名为管涔山。山上不生长树木,但生长有很多的草,山脚下有很多玉石。汾水就发源于这座山,从山涧流出后便向西流入黄河。
至于为何叫管涔山,史籍并无记载。有学者研究,管涔山的“管”字本应为“菅”,所指菅草,至于涔,则为水积聚的地方。《太平寰宇记》就有记载:“土人云,其山多菅草,或以为名。”所以有传言,后人多因“菅”“管”形似讹为今名。其实,管涔山还有过一个更为古老的名字——燕京山。《水经注》就记载“燕京亦管涔之异名也。”《淮南子·地形训》则解释为“汾水出燕京。”《十三州志》也记录其为:“汾出武州之燕京山。”《竹书纪年》有记载:“太丁(商代第29任君主)二年,周人伐燕京之戎,周师大败。”而燕京山因殷末政衰时为戎所据而得名。
无论是先秦古书的记载还是地理典籍的描述,抑或是从“菅”与“管”的流变,都足以证明管涔山的古老以及其地理褶皱里水草相依的远古基因。
比起史籍记载,管涔山的地理坐标在现代方位中有着更为精准的表述。管涔山位于山西西北部,是吕梁山系的重要组成部分,东接原平市,西跨岢岚县,北抵神池、五寨两县,南至忻府区与静乐县交界处。而这片群峰错落、河流纵横的山域中,山地占总面积的95%,约1888.32平方公里,共有99座大小峰峦,海拔在2000米以上者就有49座,其中主峰芦芽山海拔2736米。由此可知,管涔山绝非一处孤立的山峦。
至于管涔山“晋山之祖”的由来,有说法得益于其北承阴山余脉,东与勾注、恒岳相连,南接吕梁、中条,贯通三晋的山岳格局。史料中则将管涔山形容为与太行山比肩的名山大川。
清代时,管涔山与太行山就被视为山西境内平分秋色的两大山系。清代《山西通志》就记载:“管涔山脉来自云中翼,武州、句注二塞以南。磅礴盘踞及数百里……故谓太行为东山,而西山则以管涔为大宗云。”民国时期,仍以管涔山为“全省山脉总系”。民国《中国实业志》载:“山西地势既以阴山遥带于北方,黄河作曲尺状,包绕于西南两界,故三晋山脉独成体系,称管涔山系。”
承载着《山海经》的古老记忆,见证着“菅”到“管”的名称流变,以磅礴之躯构筑起三晋大地的地理骨架,更在史籍中以“山之大宗”“山脉总系”闻名,都足以说明管涔山“晋山之祖”的名称绝非妄自尊大。它不仅是地理坐标上的巍峨群峰,更已成为深植于这片土地血脉与记忆中的不朽根基与精神图腾,而由其所生发出的自然风光与人文传奇正在这方山川大地上奔流激荡、生生不息。

悬空村 吴杰强 摄
芦芽滴翠
在管涔山脉群峰错落、林壑绵延的苍茫怀抱中,芦芽山拔地而起,巍峨挺拔,宛如一根穿雾破云的定海神针,傲然屹立于天地之间。
作为管涔山的主峰,芦芽山雄踞管涔山腹地,山峰尖峭峻拔,形似初生的“芦芽”。每当云雾缭绕时,峰尖便突兀于翻腾奔涌的云海之上,恰似一枚青翠欲滴的芦芽破土而出,生机勃发,引人入胜。这一奇景不仅造就了令人叹为观止的芦芽日出、芦芽云海、芦芽佛光等景观,而且被古人雅称为“芦芽滴翠”,荣列古宁武八景。明代大儒顾炎武在《天下郡国利病书》中亦赞叹其雄姿:“芦芽一山,崔巍挺拔,高出云霄,类似芦芽而磅礴迂回,雄踞中原。”《静乐县志》同样记载了其卓尔不群的景致:“芦芽山……连镇诸州,逶迤百里,最上一峰,突入霄汉,五月飞霜,千载凝冰,时或山上下雨而山下晴。其树木、梵宇、奇泉、怪石,乃与五台山比肩齐名者也。”
芦芽山周围簇拥着众多大小山峰,沟壑纵横,崖壁跌宕,溪流淙淙,飞瀑如练,而其中最为险峻处还属其主峰绝顶处。一方约10平方米的石坪上,巍然托起一座正方体状石砌建筑,这便是太子殿。殿身为石砌正方体,无梁结构,四角由四根铁柱支撑,铜瓦盖顶,金碧辉煌。关于殿中所供“太子”,有说法称其为朱元璋十八子朱楩,也有传言说其为佛祖释迦牟尼的太子罗睺罗修建,还有传说则直指佛祖如来的“法身”——毗卢佛。
其实,无论是哪一种说法,芦芽山都承载着当地百姓的朴素信仰,成为登高祈雨求福的精神寄托和祭祀场所。正如光绪年间白文良在倡修该殿时于殿门两侧所凿石刻:复慈云于中国,性法雨于边方。
山不在高,有仙则灵。神秘的传说不仅为芦芽山带来了缥缈的仙气与灵性,也让慕名而来的游客有了登高谒圣的理由。而这场朝圣之路,最终也嬗变为一场身心共振的深度观光。
自山脚拾级而上,步入茂密的原始林区,挺拔笔直的云杉如列队士兵般整齐肃立,层层叠叠的绿荫宛如巨伞蔽日,阳光仅能透过枝叶缝隙,吝啬地洒落斑驳光影。为了争夺这珍贵的阳光,树木皆奋力向上,争先恐后,形成了独特的生存奇观。沿途历经十字墕、望佛台、肉瓮子、大天涧、束身峡、小天涧等险峻奇景,穿过花海,翻越悬崖,方能最终登顶太子殿。登临绝顶,极目远眺,峰峦叠嶂,怪石嶙峋,满目葱茏,浩瀚林海随山势起伏,松涛阵阵如天籁之音。白云悠悠,自在舒卷。清风拂面,涤荡心灵,令人感到无比轻松。若有幸得遇天时,更能饱览芦芽日出、芦芽佛光、金秋红叶等世间绝色。
观赏芦芽日出,须待晴好天气。破晓前夕,东方天际由灰白渐次转为乳白,继而红霞晕染,彩带当空舞。倏忽间,一道金光利剑般刺破昏暗,为远近峰尖瞬间镀上耀眼的金辉,宛若无数利剑直指苍穹。紧接着,一轮红日自东方云海中喷薄而出,状如火球,色如朱丹,蓬勃向上。环顾四野,群峰披上紫红的霓裳,漫天云雾顷刻间被渲染成绚烂的橙红,瑰丽非凡!云雾时而如素练玉带,缠绕山腰;时而似九天飞瀑,自峰顶倾泻而下;时而又如怒海狂涛,奔涌不息。芦芽日出之壮美、云海变幻之奇绝,丝毫不逊于黄山。
相较之下,芦芽佛光则更为罕见,通常只现身于夏日的雨后。观者初时或见七色彩虹,细察之下,却是万道金光流转。其形时而如旋转的庄严“法轮”,时而又似变幻的玄妙“屏幕”。光影之中,宫殿楼阁、山水画卷、海市蜃楼、人物剪影等奇异景象纷呈迭现,明灭隐现,妙不可言。人们将这与太子殿佛祖联系的神异天象,尊称为神秘的“佛光”。究其成因,科学解释是芦芽山独特的山体构造、气候条件与光线折射共同作用的结果。
金秋时节,芦芽山向游人展示的是成熟而丰饶的画卷——金秋红叶。中秋前后,是芦芽山最为绚烂的时节。山间灌木、经霜枫叶、累累野果,纷纷染上醉人的红,一丛丛、一片片,红得炽烈,红得诱人,漫山遍野层林尽染,五彩斑斓。漫步其中,可领略芦芽山红叶的三种意境:初看色彩斑斓如锦,再看如火如荼炽烈,三看落叶飘丹如雨。娇艳似火、瑰丽如霞的五十余种红叶争奇斗艳,耀眼夺目,百里铺落霞,千山腾烈焰。山峦披红,溪流映彩,小径铺丹,簇簇红叶似跳跃的火焰,燃遍整个深秋,令人如入仙境,沉醉忘返。倘若此时天公作美,一场初雪骤降,茫茫林海顷刻化作无垠白绢,而白绢之上,红、黄、绿各色枝叶交织晕染,构成一幅浓淡相宜、光彩夺目的金秋雪霁图,美不胜收。
当山风拂过林海,松涛如天籁低语;当云雾漫过峰峦,天地浑然一体——芦芽山,已不只是一座山峰,更是一部以天地为卷、以光阴为笔写就的无字之书,等待着每一位心怀敬畏的旅人,在攀登与凝望中,读懂属于自己的那一章。正如著名书法家黄克毅的诗赞:素仰芦芽景色美,山静林幽惹人醉;危崖嶙屿耸碧空,太子殿前几忘归。

万年冰洞 王权 摄
山水秘境
如果自然景观有段位,管涔山可以算是“集大成者”。在这片群山中,遍布着林海、草原、草甸、天池、冰洞、河流等丰富多样的自然景观,宛如造物主精心打磨雕琢的浩瀚巨著。
这片神奇的山脉有着华北地区蔚为壮观的林海资源,是“华北落叶松的故乡”和“云杉之家”。由华北落叶松和云杉组成的原始次生林如绿色的海洋顺着山势铺展。这些挺拔的树木,笔直如剑,直插云霄。每当山风掠过,林海便掀起阵阵松涛,声如万马奔腾,气势磅礴。特别是秋季来临,层林尽染,金黄、橙红、深绿的色彩交织在一起,宛如一幅巨大的油画,令人叹为观止。
穿越林海,顺着海拔的攀升,平均气温与降水量的双重作用造就了不同的景致。海拔1300米——1600米处,沙棘、黄刺玫等灌木与莜麦田交错;1500米——1800米的高度上,针叶林与阔叶树共舞;1700米——2600米的山腰处,青杄、白桦成为主角,灌丛间点缀着悬钩子与野玫瑰,直至顶峰2400米以上,低矮的鬼见愁以及苔草、禾草等植物遍布草甸,宛如高山之上的绿色绒毯。
海拔2784米的荷叶坪是管涔山的最高峰,也是山西省保存完好的天然亚高山草甸,近4万亩的面积像一片无边无际的荷叶铺展于峰顶之上,素有“高原翡翠”之美称。荷叶坪最为有名的景点当属“荷叶长老”,有一花岗岩巨石,高达百米,形似一僧人,背靠巨崖,面向西北,右臂下垂,左臂曲在胸前,指掌分明,面目威严凝重,下巴底有高大繁茂的青松遮盖,状如飘卷的胡须。清代诗人王可受就在诗作《芦芽山》中写道:“荷叶坪前客,莲花峰下人。”诗中的“客”与“人”描写的就是石景奇观。
在管涔山的巍峨群峰中,能与荷叶坪相媲美的是马仑草原。马伦草原俗名黄草梁,海拔约为2700米,分为前梁、后梁、猪拱坪三大块。光绪年间的《山西通志》把它比作芦芽山的北岳,将它与三台看花、北峰并称三大美景。夏季来临,这里绿草如茵,野花遍地,金莲花、银莲花、龙胆花等数百种高山花卉竞相绽放,成群的牛马悠闲地漫步其间,与蓝天白云构成一幅恬静祥和的牧歌图景,让人真切地感受到“天似穹庐,笼盖四野”的壮美意境。草原的周边还有不少美景。正南面有奇石坡,造型怪异的巨石耸立坡上,有的像人,有的像兽,有的似鸟又像鱼,各个角度,各种模样,千奇百怪。西北面有一高台,俗名草帽顶,传说是辽国大将韩昌的点将台。东南面被称为怪松苑,树高三到五米不等,姿态各异,或像步履蹒跚的老者,或像笑得前仰后合的中年人,或像低头沉思的秀才,清风中观赏筋骨,新奇中显露不俗。
更令人称奇的是,在这片群山之中还隐藏着星罗棋布的高山湖泊群。马营海、公海、琵琶海等十余个天池如明珠般镶嵌在管涔山马营村北分水岭上,湖面海拔介于1770-1850米之间,湖水清澈见底,在阳光照射下泛着粼粼波光。这些天池不仅景色秀美,更因其“阴霖不溢,阳旱不涸”的特性而被古人视为神迹。马营海,也叫“母海”,海拔1771米,是天池湖群中最大的湖泊,面积约0.8平方千米。海拔较高的当数马营海以西山梁北侧的干海子,海拔为1894米。因唐代以前湖泊个体没有独立名字统称为天池或祁连池,故管涔山湖泊群也被称为全国三大高山之一的天池群落。
管涔山还是汾河、恢河、岚漪河、清涟河的发源地,一山孕四河,造化非凡。汾者,大也。历史上的汾源水势汹涌,流量很大,太原等地所需木材,从管涔山伐下之后,都要靠汾源水来运送,史书中就有“万木下汾河”一说。柳宗元还在《晋问》中生动地描绘了唐初管涔山森林繁茂的景象:“晋之北山有异材,卒匠工师为宫室求大木者,夫下暂归焉。”汾河最美的地方当属汾源。徐继畬在《重修汾源庙楼记》中专门把汾河上两个最美的地方——汾源和晋祠悬瓮山作过对比,发出了汾源“薄一溪灌注千里,三境第一圣境也”的赞叹。汾河的源头叫雷鸣寺泉,素称“三晋第一泉”。泉水从汾源阁的石缝中流出,流入阁前一个前圆后方的水塘,塘的石壁上“汾源灵沼”四个石刻大字隐约可见,虽经风雨侵蚀,仍显出它的遒劲挥洒。“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据当地人说,“汾源灵沼”这四个字在唐代已出现,现在还有一块唐代石碑藏于汾源阁中。古人对这里甚为推崇,誉为宁武八景之一。金代大诗人元好问有诗赞道:“管涔汾源大车轮,平泉八仗琉璃盒。”恢河在宁武县境内流程约30公里,宁武人习惯上称之为60里恢河。据地质学研究,在百万年前,管涔山区的恢河曾是一条宽阔的大河,后地壳运动,下游抬高,上游降低,河流变小,宁武天池群就是古恢河上游段的遗存。
管涔山最令人称奇的当数其举世无双的“冰火奇观”。海拔2300米的万年冰洞深藏于春景洼村与麻地沟村之间的高山脚下,洞外夏日葱茏,洞内却是一个永恒的冰雪王国。这座垂直深度达百余米的冰洞,最宽处直径逾20米,即便在三伏盛夏,洞内温度仍恒定在零下4℃,形成与常规地质规律完全相悖的奇特现象——愈往深处,冰层愈厚。
洞窟中,冰柱、冰瀑、冰帘等景观千姿百态,或玲珑剔透,或雄伟壮观,构成一个鬼斧神工的冰雪殿堂,2005年,被评为国家地质公园。更为神奇的是,与之仅一岭之隔的“火焰山”却地热蒸腾,常年温热。这种极端的自然现象在同一山体并存,堪称地质学上的奇迹,吸引着无数科考人员和游客前来探秘。
神奇的地质构造在管涔山造就了独特的自然奇观,也因多样的垂直气候带和丰富的生态资源吸引了众多珍稀动植物在此繁衍生息。调查显示,这里生长着67种乔木、89种灌木,以及种类繁多的苔藓、地衣植物,栖息着包括300种野生动物在内的丰富物种。这里不仅是世界珍禽、国家一级重点保护野生动物——褐马鸡的故乡,还生活着国家一级保护动物黑鹳,以及国家二级保护动物原麝、金钱豹、石貂,国家三级保护动物金雕等。
鬼斧神工的地质构造、星罗棋布的高山湖泊、奔腾不息的河流之源、举世罕见的自然奇观……管涔山不仅完美诠释了造化的神奇与伟力,更以其永恒的魅力与深藏的奥秘,吸引着世人去探寻。

管涔山林海 朱和森 摄
山河史鉴
如诗如画的山水、丰富多彩的植物、生机勃勃的动物,共同将管涔山塑造成一方兼具北方雄浑与南方灵秀的桃源秘境。而这处秘境还在历史的长河里不断被神话传说、历史人文、民俗风情以及时代印记共同塑造,使其愈发独特迷人。
自古名山僧占多,管涔山也不例外。造访管涔山的人都会前往其主峰——芦芽山。相传,芦芽山为毗卢佛古道场,也是国内唯一的毗卢佛道场。因密宗视毗卢佛为位居五佛中央的“大日如来”,而包括文殊菩萨在内的一切菩萨、诸执金刚所示身语意行,皆由大日如来所生所加持,故民间“西有芦芽山佛祖之尊,东有五台山禅室之从”之说便缘于此。《宁武府志》中也记载其为,“(芦芽山)释氏以为古毗卢佛道场也”。清《德宗实录》中则以光绪帝的诏书为其“正名”:“以神灵显应,颁芦芽山毗卢佛祖庙匾曰:龙象神通;毗卢佛祖封号:昭佑”。所以古代在芦芽山毗卢佛道场的众多寺庙中,将供奉佛祖的太子殿建造在最高最险处,以显示它的至高无上。凡登芦芽山礼佛者,务必登至太子殿。唐宋年间,这里佛寺曾“缘崖依涧,精宇嵌蓝”。到元代至治年间,崇尚释典的保宁王不仅修葺了芦芽山佛寺,还把清居禅寺建成香火院。明初,晋恭王遣使持节在宁武遍访名山,凡有古刹重新起建,重修了毗卢佛道场和清居禅寺。明代香火最旺时,寺庙多达300余座,足以与当时的五台山相媲美。明清以来,位居宁武县城内的延庆寺也是与五台山显通寺规格相当的华北名刹。数年一度的龙华会,是内蒙古和晋、陕、冀等地僧侣香客聚会的盛典。直到民国以后,这里的寺庙仍有近百座。如今芦芽山主峰太子殿、青石庵、天池海瀛寺、汾源雷鸣寺、清真山悬空古刹群、古栈道、宁武城关万佛寺、宁化万佛洞等,点缀于灵山秀水之间,向人们昭示着这里往昔发达的佛教文化,给人们带来一种古老悠远的人文气息。
名山因佛教文化的“加持”而神秘,胜水的故事则要由上古英雄来开篇。新石器时代,生活于汾河流域的百姓深受水患。少昊后裔台骀目睹汾、洮二河为患,立志治水,造福人类。《山西通志》《宁武府志》等历史文献均有“台骀能业其官,宣汾洮、障大泽以处太原,帝用嘉之”的记载。他疏通了汾、洮两条河流,使河水归道,水患驯服。在汾河源头,设治水“指挥部”于“支锅奇石”处,并娶宁武阳方村之女为妻。因台骀治水有功,被封为掌管汾州一带的地方官员。台骀去世后,就安葬于他治水确定汾水河道之地——定河村。乡民感其治河之功,立庙造碑,把他推崇为“雨神”和“雨师”。每逢农历五月十八日,这里都要举行传统庙会,纪念这位“能御大灾,能抵大患,有功烈于民”的一代治水大师。五代十国时期后晋天福年间(936年-943年)被追封为昌宁公。据说,这位中国历史上最早的水利工程师台骀,还是张姓的始祖。在宁武县石家庄一带,至今还流传着“定河爷爷、阳方奶奶”的故事。在汾河源头雷鸣寺的上方还建有台骀祠,成为人们供奉祭祀台骀的地方。
管涔山还曾为皇家青睐的形胜之地。赵武灵王算是较早踏足此处的帝王。赵武灵王在亲临此处后便命人修筑了离此不远的赵长城。北魏孝文帝也因管涔山的自然形胜所折服,将其辟为皇家狩猎场。据传,为印证天池与桑干河相通,北魏孝文帝拓跋宏就曾用金珠串了七条鱼放入天池,之后,池内有大鲸跃起,文帝用自带的金镞箭射中大鲸,数天之后,有人在桑干河找到了那七条鱼和金镞箭。
隋炀帝更是于管涔山之中建造行宫。据《说郛》记载:“(大业)二年(606年)七月,(炀帝)自江都还洛阳,敕于汾州西北四十里临汾水起汾阳宫,即管涔山河源所出之处。当盛暑日,临河盥漱,即凉风凛然如八九月。”汾阳宫的具体位置,魏全瑞《两京新记辑校·大业杂记辑校》中记载:“宫南五十余里,有分水岭,上四十里,下亦四十里。岭上有泉出,两边分流,阔数步。宫北三十里,即是旧秦时长城也。宫南北平林率是大桦木,高百余尺,行从文武皆剥取皮复菴舍。”隋炀帝曾四度来此避暑游览,每次都是文武大臣随驾、宫娥嫔妃随行、武将兵丁护卫,足见汾阳宫当年之规模宏大。
据史料记载,从赵武灵王开始,先后有包括武则天在内的18位皇帝曾到管涔山一带巡幸狩猎、赏景游玩。
管涔山因其得天独厚的生态环境得到皇室贵胄的垂青,但又因独特的地理位置而成为拱卫王朝的关键所在。位于汾河上游东畔的宁化古城,历来为边境重镇,为中原王朝所重视。宋太平兴国四年,设立宁化军口并置宁化县。明代又在宋城的基础上加筑城墙,周方二里余,城墙高三丈一尺,东南北设壕,西南北置门,共建城楼9座,更铺13座,以及瓮城建筑等。宋代文学大家欧阳修就曾两次到宁化巡视,并多次给朝廷上奏折讨论宁化的军事、财政、农业、土地问题。在庆历五年二月的《请耕禁地札》中,欧阳修就建议宋仁宗解除代州、宁化军、岢岚军、火山军沿边之地禁耕令,以增产粮食,供应边防军需。同时也可防止契丹人越界,吞噬国土。
除了历史的厚重积淀,管涔山深处还分布着更为神秘的独特景观,成为世人想要探究的未解之谜。位于翔凤山沟谷之中的悬崖栈道,有说是信徒香客为积德行善,经年累月开辟的朝佛栈道,也有说其是明初为扫荡盘踞这里的残元势力,专门修建的军事栈道。
在距离古栈道不远的石门峡谷里,更为神秘的是五十多具悬棺。悬棺葬是古代的葬俗,历来主要流行于南方一些少数民族地区,北方的黄土高原地区主要风行土葬,因而这里的崖葬悬棺群非常罕见,是长江以北迄今为止发现最早的一处。石门悬棺又是何缘由?有研究者推论:古代以黄河、长城为界,是游牧文化与农耕文化的分界点,这里战争频繁,狼烟不断,长期的战乱和民族融合中悬葬的风俗影响到这里。另有一种猜测更富有想象力:自古深山僧人道士多,他们崇尚自然,渴望死后也能与幽美的山谷为伴,站在悬崖高处,在冥冥之中“普度众生”,所以把最后的归宿选择在悬崖上。
除古栈道、悬棺之外,更加奇特的地方还有建在悬崖峭壁上的悬空村。也许人们惊叹浑源悬空寺的巧夺天工,但这里的悬空村更奇妙,王化沟、五花山、曹家梁三个村相距不远,从山下向上望去,好似空中楼阁、天上宫阙。目前王化沟已作为旅游景点对外开放。隐没在深山老林中的王化沟分布在大约一华里长的绝壁上,背倚悬崖,面临百丈深渊。村中的房子大都临崖而建,以木柱支撑,高低错落,避风向阳。这些房子建在悬崖上看似危险,实则非常坚固,至今还有清代的房子保存完好。世居于此的居民们更是守着大山的淳朴和安然生活,仿若陶渊明笔下的“武陵人”。
管涔山还被时代赋予重任。20世纪60年代,国家提出三线建设的战略决策后,由于独特的地理位置和地形条件,管涔山区成为重要的战略后方基地,承担着国防工业建设的重任。从1965年到1970年,管涔山区的宁武高炮厂就先后建设了国营长城机械厂、国营烽火机械厂、国营恒光机械厂等项目。迄今,在管涔山区都还保留有当时三线建设的厂房,已成为激励后人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的宝贵精神财富。
江山留胜迹,我辈复登临。如今,随着交通便捷度的提高与信息传播技术的发展,管涔山早已走进了大众视野。游客纷至沓来,人们在情人谷自在穿梭,于芦芽山峰顶登高远眺,在万年冰洞拥抱清凉世界。以管涔山为代表的旅游产业还为以煤炭而闻名的宁武县注入了更新的发展活力。
从芦芽滴翠的盎然生机到万年冰洞的亘古奇寒,从汾源灵沼的汩汩清泉到天池明珠的静谧深邃,自然造化在此倾注了无尽的神奇。而层叠其上的,是毗卢佛光的悠远梵音、台骀治水的古老智慧、帝王行宫的盛世余晖、边关要塞的铁血烽烟,以及悬棺栈道的未解之谜、悬空村落的生存哲思、三线建设的时代回响。这自然与人文的交响,历史与传说的交融,正如同那一泓清水,在管涔山的褶皱里奔流不息,滋养着这片土地。
管涔山,是表里山河的“顶流”秘境,更是时光长河对三晋大地的一份永恒而独特的馈赠,静待着每一位心怀敬畏的探访者,去触摸它的脉搏,解读它的传奇!(郝永峰)
(责任编辑:卢相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