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万人会”是晋西北偏关县的传统古会,明朝万历皇帝曾御笔亲书“敕旨钦命龙华盛会”,每隔十年举办一次,届时古城边关商贾云集,僧侣频现,载歌载舞,热闹非凡。
第一届龙华盛会始于1601年,时任蓟辽总督、大司马的万世德上疏皇帝请旨举办“水陆大法会”,以超度远赴朝鲜东征倭寇的阵亡将士。不久,万历皇帝颁下圣旨:“准予朝臣万世德于九月间,返乡偏头关,延请高僧,诵经礼忏,择吉举办水陆大法会,超度朝鲜战争以及历来一切水陆遇难亡魂,期冀社稷安康,江山永固。”
万世德接旨后发函偏头关,亲自拟定办会内容及议程,八月中旬,他走出密云蓟辽总督府,在长子万化孚、次子万邦孚的陪同下,率领一行人马前往太原镇(当年太原镇在偏头关,为总兵驻守地)。边防要地将士们夹道迎接,地方官员顿时振奋,万世德回家了,这是他七代祖先的驻守之地。
万世德24岁考中进士,父祖数代皆为戍边军将。一世祖万杰随徐达征战大同任太原左护卫,二世祖万钟随朱棣扫漠北功进总旗,三世祖万宁驻守保德偏关升百户,四世祖万瑛任偏关所掌印千户长授“武德将军”,五世祖万祯驻偏关正千户授“武德将军”,六世祖万亿为偏关守御千户所指挥佥事升应州守备授“明威将军”,万亿长子万山为偏关八角守备授“明威将军”,次子万岩任枣强县丞。万世德抗倭驱虏,功勋卓著,累官至天津海防巡抚,后又升为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兼兵部右侍郎、朝鲜经略,总督蓟辽。
万世德归乡举办龙华盛会,在营堡森严、战马嘶鸣、刀枪林立的边镇实属破天荒。一时间,海潮庵、香山寺、五台山的大德高僧云集关城,白衣殿(普度寺)外张灯结彩,用彩木搭“金桥”、架“银桥”、垒“火龙”、点灯盏,还雇请“八音会”吹奏,城乡民众蜂拥而至。法会从农历九月十九至九月二十五,期间商贸繁盛,游人如织,江浙杂耍、山东武术纷纷献艺,喝彩不断,晋、冀、鲁、豫、陕、蒙各地商贾提前到会,边城内人山人海,景象空前。
龙华盛会举办后的第二年,即1603年农历九月十七,万世德终因积劳成疾殁于总督任上,万历皇帝特赐一品服色,官赠太子太保兵部尚书。之后每隔十年举办一届龙华盛会,逐渐形成传统规制,当地人称“万人会”,且多了一项内容,那就是纪念历史名人万世德。
万世德有四子,长子万化孚先为锦衣卫,继为河保营参将,又升为五军营副总兵,熹宗时升总兵官;次子万邦孚为锦衣卫副使;三子万有孚为辽东宁前兵备道(五品);四子万国孚为户部员外郎(从五品)。
万世德入仕一生,屡建奇功,因多智多谋为同行所钦佩。他虽是文进士出身,却文武双全,戎马倥偬之暇,挥笔成文,文笔宏丽,风格别具,洒脱倜傥。旧志中评价道:“公关塞人龙,庙堂天柱。文章卓绝。首辟千古之荒;经济匡时,远系万邦之望。威镇华夷,勋业钟镛不朽;才兼文武,姓名草木兼知。如公者,始可谓功在当时,名垂后世者矣。”偏关城大十字街牌楼专为万世德而修,牌楼书一联云:“身显道隆一代殊勋垂国史,德高望重千秋洪范仰乡贤。”偏关有“太子太保兵部尚书、总督蓟辽都御史万公世德神道碑”,韩国釜山有“釜山平倭碑铭并序”,后又称“万世德纪功碑”。
《大司马万公平倭班师颂有引》中对万世德评价极高:“昔经略于西垂,旃裘破胆;今奋威于东海,鲸鳄亡魂。盖经文纬武,胸贮之甲兵不异韩范;故安内攘外,指顾之勋略再见孙吴。”文后有词曰:“鸭绿江头浪飞舞,提封万户新辟土。中原文物汉衣冠,箕圣子孙自千古。一朝关虏扇凶焰,宗社成墟黎明散。天子震怒命公来,王师十万追飞电。惊鲵杀尽海水赤,闾阎安堵邦家奠。奇功浩大似沧海,久远不逐沧海变。我今作颂欲磨崖,情比鲜民同瞻恋。”
万世德所著文章诗赋颇丰,诗有《署中稿》《湟中稿》《塞下曲》《妫上稿》《析津稿》《海上稿》,书有《湟中牍》《家食稿》《经略牍》《妫上牍》《监司草》《竿牍》《耦语两河》《边镇西事》《画余考》等。此外,还有《海防奏议》《西陲议》《辽东军饷论》《经理奏议》《经略奏议》《重修偏关庙学碑记》等,遗憾的是如今存者甚少。
1644年,万世德长孙万炼与王维垣(保德知州,明偏关人,总兵官都督王维城之弟)因不满清军入关,誓不为异族奴,相偕披发入山。听闻福王朱常洵即位于南京,二人便与大司马万世德孙媳妇孙氏(大同总兵孙吴之孙女,怀隆总兵孙继隆之女,孙吴乃偏关老营人)谋举义兵,未果。后又结大同总兵姜瓖(陕西榆林人),号召三关将士响应,事败垂成,炼饮金死。万氏族人于平阳赴火死,在偏阖门无一苟全(当年事变前有在外地者未归),忠孝节义震动朝野。正因此,清廷编修明史并未载万世德功勋,然《神宗实录》《朝鲜李朝实录》《天津府志》《西宁府新志》《三关志》《偏关志》《傅恪公文集》《皇明经世考》等古籍中均有载文,更有钦命龙华盛会每隔十年按期举办,延续至今。
2011年第41届龙华盛会开幕时,万世德广场启用,并举行了万世德塑像揭幕仪式。2021年10月15日(农历九月初十),第42届龙华盛会(万人会)隆重开幕,同时举办了万世德雕像落成暨万世德公园扩建开园仪式,紧接着书画、摄影作品开展,山西晋剧院、山西歌舞剧院演员轮番登台表演,现场气氛热烈。
余当时撰两联助兴——“四十二届重开盛会,百千万人续庆龙华”“龙华盛会千家乐,紫塞腾升万象新”,并应《紫塞诗苑》邀约赋诗词几首,抒发欣逢十年一度万人会之心境:
龙华盛会
关河灯火炫秋花,宝塔凌风绕赤霞。
盛会宏开扬世德,功勋彪炳敕龙华。
八方欢聚来千乘,四面云集入万家。
十载相期追往事,乡贤名士续篇嘉。
咏万世德
龙华盛会忆当年,一代英豪美誉添。
歌赋吟章文治吏,驱倭抗虏武绥边。
功臣漏撰应多见,良将疏书已不鲜。
曲笔从难迷百姓,声名传颂在民间。
望海潮·万世德
将门骄子,书香裔后,原来官宦人家。严教学勤,开蒙启智,胸怀天下桑麻。文武俱研佳。数回列金榜,进士披花。出任津京,带兵平叛,屡征伐。
荣升一品堪嘉。史中无多迹,勋绩均夸。孙辈反清,祖功淹没,英雄美誉抹杀。百姓久明察。荡虏驱倭寇,军旅生涯。十载逢开盛会,万众议龙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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