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晋生
有一天,我看见一匹马,在人行道上站着,乌黑光亮,好似楚霸王的乌骓。
我经常梦见马,是战场上的那些马,一匹匹鼓胀着肌肉,涌动着喷薄的冲击力;狂飙般翻动的鬃毛,如风过麦浪;刚劲凌厉的蹄声,势如鼓点,直把一座座山峰敲得晃晃悠悠。
所以,我一见这马,就急切地向它奔去,围着它边转边打量,从头到脊再到尾,一寸寸地抚摸着,希望它是梦里的那些良驹神骥。
久久,我忍不住上前摸了摸它的鬃,它没有任何反应;我又拍了拍它的脖子,它也没有任何反应。显然,它对人很熟悉、很信任,对人的摸、拍已经习以为常。
我想,这马一生下来,可能见到的就是农舍,接着是乡间小路,以后是一片片田野。在它的脑海里,农舍、小路和田野就是整个世界,吃草饮水就是一切。它不知道自己原本生活的地方是茫茫大草原,原本生活的情景是战旗猎猎,金戈熠熠,关山烽火,碧血淋漓!
这能怪它吗?
它从来就没有受过这方面的教育。它的父母和它一样,就连它的祖父母也一样,一辈子只知道农舍、乡间小路,还有念兹在兹的那十几亩地。
如今啊如今
雄关金戈战旗
还有掌擎战旗手执金戈的猛士
这些让马荡气回肠的物事
这些神圣无比的景象
已经在马的脑海里荡然无存
再也寻不到丝毫记忆
这时有路人相互说,这马真不错:文质彬彬,循规蹈矩,皮毛黑黝黝的,好像抹了厚厚的鞋油。
(责任编辑:李冬梅)